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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花陽焰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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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花陽焰3

聽皇後這樣說,薛持安眼中浮上一抹痛色。

“我要娶她。”他道。

見他如此堅定,皇後不好再說什麽。皇後只得擺擺手,讓人把國師夫人拉回來。

“終歸是你自己的事,你想清楚便好。”皇後無奈,“若以後後悔,本宮沒有辦法像為你遮掩別的女人一樣遮掩她。這可是正妃。”

“正妃”兩個字,咬得格外重。

“阿娘!”望晴已經爬上高塔,看見國師夫人好好地站在那裏,情緒終於止不住。

夫人也同樣。她用自己的命來賭,她賭贏了。

“阿娘為什麽要做這麽傻的事!你知不知道……知不知道我真的、真的不能再失去……你們任何一個人了……”

望晴在夫人的懷裏,哭得不能自抑。

“若再失去你,我便什麽都沒有了……”

夫人拍著她的背,安慰道:“傻孩子,阿娘會陪在你身邊的……”

薛持安的手止不住地顫抖。他眼中壓抑著覆雜的情緒。若有人仔細看他,便能發現他隱藏特別深的那些痛苦。

她瘦了太多。細細的手腕,甚至經不起一握。臉頰兩側柔軟的嫩肉也消失了,下巴小小的,尖尖的。

望晴回頭看了薛持安一眼。她只在幼時見過他一面,完全不記得他的樣子。

她看著面前完全陌生的這個人,面無表情說道:“阿娘這麽想讓我嫁給他嗎?我會聽話的。我會嫁給他的。”

她口中始終念叨著什麽。走近一聽,卻是重覆那兩句:“我會聽話的,我會嫁給他的。”

薛持安試探著伸出手,想扶起她,又縮了回去。

這一場鬧劇戛然而止。百姓不會知道,高塔上發生了什麽,那個要墜落的女子又是誰。他們只聽說,五皇子要娶親了。

禮品一箱一箱擡到府中,往來如流水,只待水到渠成。

國師夫人滿意地看著,轉頭卻見女兒始終呆滯地看著這些。

夫人走過去,將女兒擁入懷中:“別想了,桑南如此強盛,我們又怎麽對抗得了?”

少女卻道:“如果當初……我努力學神術,便好了。”

夫人道:“就當那些事情已經過去,既然我們沒有辦法,不如將以後的日子過好。薛持安雖然人風流了些,但聽說最近收斂不少,那些風月之地都沒有再去過。”

“這說明,他也是有心的。等你嫁過去,夫妻之間磨合磨合,他不會待你差。你也要學著,該怎麽討他歡心,掌握府中的權利。”

少女未言語。對她來說嫁給誰,又有什麽分別?她根本不在乎薛持安是個怎樣的人,風流韻事多不多。

就當她是個死人吧。

時間過得飛快,轉眼便到了該成親的日子。府內張燈結彩,一片假惺惺的熱鬧場面。

人人臉上掛著笑,但這場親事,除了國師夫人,其他人都應當不滿意。

望晴披上喜帕,眼前一片血紅色,被喜娘引導著上了花轎。鑼鼓齊鳴,新娘卻像個提線木偶。

到了王府,有一雙手接住了她。那雙手很溫暖,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。

他道:“慢些。”

她迅速抽回手,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紅綢,被他牽著進入王府。

禮畢,她被引著進入洞房,新郎則在外喝酒應酬。室內除了她,空無一人。望晴掀開喜帕,像溺水的人大口喘著氣。

她坐到銅鏡前,鏡子中的少女卻無半點喜色。她瞳孔漆黑,像一只神情空洞的傀儡,毫無生機。

臉上毫無血色,硬生生被畫成這幅嬌俏可人的樣子。

那雙漆黑的瞳,突然流下一行清淚。

這一生,也就這樣了。一眼就能望得到頭,囿於一方院墻內,再也不能做自己。只能做,溫婉的妻子、端莊的王妃、盡孝的女兒。

就是不能做她自己。

不!她不能認命!

銅鏡中的那張臉,眼神片時迷惘絕望,片時堅定固執。若叫他人看見,還以為是兩個不同的人。

不消多時,少女的眼神中只剩下了堅執。

“我絕不認命。”

她拔出頭上一根金釵,便朝臉上劃去。

第一下,劃的便是額頭上,只有她和許暮能看到那朵花。

額頭上登時覆現一道血痕,血珠像珍珠似的落下,宛如花被浸出鮮嫩的汁液。

少女瞬間抱住了頭,眉頭深深皺起。她大口喘息著,不明白為何會這麽疼,比一道傷口疼上千上百倍。

記憶占據了她的腦海。

直到這陣浪潮似的疼痛終於過去,池晚才站起來,淡淡地看向那面銅鏡。

額頭上花朵逐漸淡去,傷痕慢慢修覆,她卻眉頭都沒有再皺一下。

“不過是一枕南柯,小小把戲。”

她在這場幻境中,體驗了赤水族聖女望晴的人生。望晴的性格、情緒會對她的行為產生一定影響,但池晚自身的性格也會糅雜其中,成就一個獨一無二的望晴。

就在這時,外面有人喊道:“新郎來啦!”

池晚瞬間坐到喜床上,蓋上喜帕。

門被打開,又立刻將喧鬧聲關在門外。透著喜帕的底端,她能看到有一雙黑色靴子離她越來越近。

薛持安舉起秤桿,掀開喜帕的手有些顫抖。

池晚看著喜帕一抖一抖,甚至開始慢慢數時間,看他多久能挑開。

這人是不是氣虛體弱?聽說他慣愛流連風月之地,想必身體是不怎麽好。

待到眼前突現光明,池晚擡頭,卻看見了……燕忱。

他穿著一身喜服,喜慶的顏色。他慣愛穿深色的衣裳,如今這身喜袍倒也很襯他。豐神俊朗,神采奕然。

他臉上甚至還有障眼法的痕跡,只是不如他該有的水平那樣精湛。

池晚沒忍住笑了一聲,頭上金蝶顫啊顫,仿若振翅欲飛。她眼角染上笑意,整個人瞬間生動起來。再加上精心化著妝,當得起傾世容顏幾個字。

“薛持安”眼神卻沈了沈,道:“你現在,當真很開心吧。”

池晚捏住嘴角,慢慢斂成一個輕笑。

看燕忱這個樣子,應當還沒有恢覆記憶。只是,他居然能想起障眼法?

再一想,當初她和國師夫人安然無恙從赤水被漁人救起,應當那時他也施了一道法術。

這幻境裏,燕忱的身份真是多啊。一層套一層,以為在這玩套娃呢。身邊隨便抓個男人都是他。

真正的薛持安,又被他藏到哪去了?

還沒來得及想這些,燕忱便遞給她一只巹。池晚接過,秉持著做戲做全套的規則,飲下去。

然後,她拍了拍床:“夫君怎麽坐得離我那麽遠?”

燕忱臉色一黑,離她近了些。

她倒是……很積極。燕忱咬了咬牙,心中既希望她過得好,可見到她這麽容易就接納其他人,他心中又十分不甘。

池晚腦袋上頂著沈沈的鳳冠,做什麽都不舒服。她道:“我去梳洗一番,馬上過來。”

馬上?燕忱又從這句話裏品出了一絲熱誠。喜袍內,他捏的手指哢哢作響。

池晚將腦袋上烏七八糟的東西全部卸下,又在下人準備好的浴桶裏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,將臉上脂粉全部洗下去。

她一邊擦著頭發,一邊只穿著鮮紅色中衣回來。長發濕噠噠的,像海藻一樣披在她身後。

她朝那邊看了一眼:“你也洗一下吧。”

趁著燕忱去洗澡的時間,池晚趴在床上,細細思索這幻境中經歷過的事情。

無論史書或民間,都只記載了望晴和薛持安這一段婚事,絲毫沒有提談司言的名字。這一段故事,恐怕只有談司言和望晴本人知曉。

燕忱進入幻境,成為談司言。莫邈邈和她在幻境裏成為望晴。這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想,那枚怨氣深重的銅鏡,要麽是談司言的,要麽是望晴的。

幻境中,燕忱施障眼法,前往敵國頂替薛持安的身份。但談司言卻沒有成為薛持安,否則史書中怎麽可能只剩一對怨偶?

池晚探頭看向屏風那側,疑惑燕忱也沐浴得太久了,甚至都沒有了水聲。

她關切地問:“夫君還沒有洗好嗎?”

燕忱深深吸了一口氣。這夫君叫得真順口。

是他對不起她在先,但若叫她知道自己是誰,恐怕殺了自己都不解恨。他不該有這麽多怨念,能有機會再見她一眼,已是最幸運的事了。

洞房花燭夜,他不願頂著一張別人的臉對她好。

他慢吞吞穿上那身喜服,走到床邊。池晚見他居然穿得嚴嚴實實的,不解地問:“穿這麽多睡覺,不熱嗎?”

“不熱。”他斬釘截鐵道。

“我來幫你更衣。”

她拽著他腰間的系帶,他卻死命牢牢護著。

呃……池晚無言地望著他。

但她八成能猜到燕忱心裏在想什麽。他對她好,那都是薛持安的功勞。對她不好,難受的又是她自己。那該對她好還是不好?就這麽糾結。

猜出他心中想什麽,池晚作惡心一起,怪想作弄作弄他。

誰叫他平時把她安排來安排去,她就要趁著在幻境裏,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報覆回去!

池晚突然從床上跪起,環住他的脖頸,湊到他耳邊,呵氣如蘭,聲音魅惑:“夫君,我們快圓房吧~”

燕忱眼眸一陣震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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